1、预计四季度中国经济增速会达到5%以上,今年全年经济增速在2%左右。
2、消费和投资并举解决当前需求不足的问题。
3、房地产业还会在中国经济中会发挥重要作用,但要告别传统的增长模式。
4、发展仍是中国经济的第一要务,要在健康的增长中防范化解金融风险、解决中国经济的问题。
今年中国有望成为全球唯一经济正增长的国家。
国家统计局近期公布的10月宏观数据显示,中国经济延续了稳定恢复的态势。国务院参事室特约研究员、国家统计局原总经济师姚景源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表示,预计四季度中国经济增速会达到5%以上,今年全年经济增速在2%左右。
但姚景源同时指出,中国经济还面临很多要解决的问题。其中,当前工业和服务业、规上企业和规下企业的恢复存在不平衡,需求不足问题突出。如何解决需求不足的问题?姚景源认为,消费和投资都是解决需求不足问题的手段,应该两者并举解决当前中国经济的这一问题。
“十四五”规划建议提出,扩大内需是战略基点。有观点认为,要扩大内需就要打压房价。对此,姚景源表示,房地产业还会在中国经济中发挥重要的作用,要让房地产业继续健康发展,同时要抑制过度炒作。“中国房地产要告别传统的增长模式,在商品住宅建设数量稳定的同时,要加大投入建设相当数量的保障房。”
展望2021年的中国经济,姚景源表示,他不赞成明年人为追求过高的经济增速,明年GDP增速达到6%左右就可以。不过,他还同时指出,发展仍是当前中国经济的第一要务,要在健康的增长中防范化解金融风险、解决中国经济的问题。
“四季度经济增速达到5%以上 但不赞成V型反弹的说法”
新京报:国家统计局发布的10月份主要宏观指标显示,中国延续稳定恢复态势。你如何看待今年后两个月和全年中国经济的表现?
姚景源:疫情冲击之下,一季度中国经济增速是-6.8%,是自有国民经济核算以来的最低点。党中央国务院把疫情防控和经济恢复结合起来,采取了前所未有的政策措施,经济逐步回升。我预计四季度中国经济增速会达到5%以上,今年全年经济增速在2%左右。可以说,中国经济现在还在稳步回升状态,还面临很多的困难,还有很多的问题要努力去解决。所以,我不赞成当前经济V型反弹的说法。
新京报:现在中国经济存在哪些问题?
姚景源:其中一个问题是工业和服务业、规上企业和规下企业的恢复不平衡的问题。一季度全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下降8.4%,增速是40年来最低点。一季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名义下降19.0%,是60年来的最低点。现在来看,工业恢复得比较快,10月份全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6.9%。工业恢复得比较快的原因是,我们出台了一系列力度很大的财政货币政策保市场主体,帮助企业复工复产。中国还有全世界最完整的产业链和供应链,这也在工业的恢复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是与消费行业密切相关的服务业企业受疫情冲击更大,恢复很缓慢,当前需求不足问题突出。前三季度,全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比上年同期名义下降3.5%,扣除价格因素,实际下降6.6%。其中,居民服务类消费下降10%以上。我们也针对服务类企业出台了减免税费、信贷延期等政策,但为什么服务类企业恢复比较慢?其中一个原因是服务类的企业多是规模以下的小微企业,内生能力比较弱。在前一段时间,我们在政策力度能够助推工业复工复产是正确的,下一阶段的政策要更多考虑扶持服务业领域的企业。
“消费和投资并举解决需求不足问题”
新京报:如何解决需求不足的问题?
姚景源:扩大消费的关键:一是让老百姓有钱花。疫情冲击之下,城乡居民收入增速有所下降,居民的消费欲望和货币支付能力都下降了。要提高居民收入,让老百姓有钱花。二是老百姓有钱之后,要让老百姓没有后顾之忧地敢花钱。
如何让老百姓敢花钱?现在看,服务消费领域存在的很多问题是供给侧的问题,服务业领域的供给存在相当大的缺口,这些供给缺口和供给问题正好是我们可以挖掘的消费潜力。比如,总理一直反复讲要解决“一老一小”的问题。“一老”指的是养老的问题,“一小”指的是学龄前儿童的教育等问题。现在公立的养老院、幼儿园需求很大,但供给明显不足。由于供给不足的问题,导致有些服务带有垄断的性质,利润超额。私立的养老院、幼儿园价格太高,使得很多普通人望而却步。还比如,随着居民收入的提高,旅游消费需求旺盛,但现在旅游设施不健全等问题影响了旅游消费的释放。总之,通过加大服务消费领域一系列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来扩大和提振消费。
中国有强大的内需潜力,还有一些规章制度的条条框框束缚和遏制了消费的释放。和改革开放的40多年前相比,中国的经济总量达到了百万亿,城市化率达到了60%,还有14亿人口的市场,其中4亿人是中等收入群体。可以说,中国有一个超大规模的国内市场,但这个市场的潜力被一些所谓的规章制度束缚了。比如,为了解决堵车的问题,一些特大城市采取摇号买车的方法。在我看来,这种方法依旧是计划经济的思维。东京、纽约的面积比北京小,人均拥有汽车量远超过北京,但通过合理的城市管理,并不存在堵车的问题。我们应该通过提升城市管理水平来解决堵车的问题,而不是通过摇号限制买车的方式。这次“十四五”规划建议也提出来了,把汽车从购买管理向使用管理转变,就是要改变以往的管理方式,来促进汽车消费。
投资也是扩大内需的有效手段。在很多人看来,现在中国的高铁、高速公路营业里程位居世界第一,房地产投资和工业投资的规模也很庞大,不需要再进行基础设施的投资了。但要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求,我们还应该加大对一些短板和供给存在缺口的领域进行投资。比如刚提到的教育、养老领域的投资。还比如,解决堵车问题,要建设智慧城市,提升城市管理水平和交通智能化水平,也需要对城市进行改造和投资。而且投资和消费是正向影响的关系,投资会带动就业,进而促进消费。所以,我们不要排斥通过投资来拉动有效需求。
总之,消费和投资都是解决需求不足问题的手段,应该两者并举解决当前中国经济的这一问题。
国务院参事室特约研究员、国家统计局原总经济师姚景源。受访者供图。
“中国房地产要告别传统的增长模式”
新京报:你刚提到,中国有一个超大规模的国内市场。但很多普通人被房贷束缚,这影响了消费。而“十四五”规划建议提出,扩大内需是战略基点,有人认为,要扩大内需就要打压房价。你如何看待在“十四五”期间房地产的角色和定位?
姚景源:首先,在“十四五”乃至第二个百年目标实现之前,房地产业仍是一个重要的产业,还会在中国经济中发挥重要的作用,要让房地产业继续健康发展。从需求的角度,要满足人民日益增长对美好生活的需求,也包括住房的需求,要继续发展房地产业。从经济增长角度看,房地产业是一个带动性非常强的产业,可以带动钢铁、建材、水泥、家具、家电等60多个产业的发展。
其次,房地产业在健康发展的同时,要抑制过度炒作,逐步回归居住功能。房地产在带有居住属性的同时也具有金融属性,在过去一段时间,出现了脱实向虚的问题,把房子当做一个炒作标的炒作,导致房价被越炒越高,也导致富人越富穷人越穷,这是不符合我们社会主义制度的追求的。所以,未来要继续遏制房地产的过度炒作。
第三,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对房地产也提出了两个要求,这两个要求是今后房地产有两个发展方向。其中一个方向是,房地产要满足改善性需求。目前中国人均居住面积达到了40平方米,中国房地产要告别传统的增长模式,房地产发展要从注重数量转向注重质量,要更宜居、更绿色、更低能耗、更智能化等。
在商品住宅数量稳定的同时,要加大投入建设相当数量的保障房,这是未来房地产要发展的另一个方向。尤其是当前中国城镇户籍人口和常住人口相差10多个百分点,而城镇化率每增加一个百分点就意味着有1000多万人进入城市。城市化过程中,会有上亿的人飘在城市,但不是每一个进入城市的农民都买得起房子。我们不能让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产权的房子,但让每个飘在城市的人住有所居,应是房地产业的一个重要任务。这就要加大保障房建设的投入,让农民成为真正的市民,他们才敢在城市消费。
“发展仍是第一要务 在健康的增长中解决中国经济的问题”
新京报:你如何看待2021年的中国经济?
姚景源:展望2021年的中国经济,从外部环境对中国经济的影响看,既有不确定性,也有一些利好中国经济的积极因素或者说好消息。最大的不确定性因素仍然是疫情,我们确确实实不知道这场疫情什么时候可以被终结。但也有一些好消息,各国的疫苗研制都有所进展,拜登的当选也确定了美国首先要解决疫情问题。最大的积极因素是RCEP的签订,这是经济全球化的胜利,给了单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逆全球化重重一击。同时,中国也正在和欧洲就中欧投资协议积极谈判中。
从内部看,在这场前所未有的疫情冲击之下,中国采取一系列措施,经济稳步回升,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企业倒闭潮和失业潮。因为今年经济增速的基数较低,很多人认为中国经济会V型反弹。我还是要强调,我不赞成V型反弹的说法,也不赞成明年人为追求过高的经济增速。我们要承认我们还面临很多的困难和挑战,比如核心技术上的卡脖子的问题。我们要做的是尊重事实和客观规律,扎扎实实地解决好当前的困难和挑战,把工作的着力点放在提高增长质量和效率上来。明年中国经济能够实现7%的增长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经济增速达到6%左右就可以。
新京报:最近部分信用债违约引发关注,明年中国经济需要注意哪些风险?
姚景源:前几年中国推行“三去一降一补”的政策,去杠杆取得一定的成效。在疫情冲击之下,各个国家的杠杆率大幅增加,中国的杠杆率虽然比欧美国家低很多,但也有了不低的增长。可以说,中国经济在金融和信用上存在深层次的潜在风险,明年我们还是要把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放在重要的位置。如何防范?一方面,保证流动性的充裕。另一方面,不搞大水漫灌,不能靠发票子刺激经济。
此外,发展仍是中国经济的第一要务,要在健康的增长中防范化解金融风险、解决中国经济的问题。当然,这个发展不是说要人为追求过高的经济增速,而是高质量的健康增长。如果中国经济能够持续健康稳定的增长,我们就有能力在发展中逐步化解这些潜在的风险。
新京报首席记者 侯润芳 编辑 陈莉 校对 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