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既指代一项职能,也指代履行这项职能的人;既指代一个社会职位及其职权,也指代一个学科和一个研究领域。
管理和管理者是所有机构的特殊需要,是所有机构的特殊器官。它们使得机构成为一个整体并且正常运转。离开了管理者,就没有哪个机构能够正常运转。管理者履行自己的职责——这并不是因为得到了“所有者”的授权。机构需要管理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工作多得仅凭是谁一个人都做不过来。管理一个企业或者一个公共服务机构,在本质上不同于管理自己的财产、行医或者独自开展律师或者咨询业务。
当然,许多又大又复杂的公司是从单人小作坊开始的。但是,这些小作坊在经过最初几个发展阶段之后,发生变化的就不再仅仅是规模。它们的成长达到某个点(远在具有“相当规模”之前),规模就会带来复杂性。这时,“所有者”即使是唯一拥有人,也不再是在做“他们自己的”生意,而是在负责一个企业——他们如果不迅速成为管理者,就会很快被取代,丧失“所有者”的身份,或者企业破产倒闭。这是因为,昔日的生意已经变成了一个组织,需要不同的结构、不同的原理、不同的行为和不同的工作才能生存下去。它需要管理者和管理。
从法律上讲,企业的管理当局仍被视为所有者的受托方。虽然在法律上还没有成文原则,但是现实的原则已经是管理当局优先于甚至在级别上高于所有者。所有者必须服从于企业对管理和管理者的需要。当然,有许多所有者成功地把这两个角色,也就是把所有者兼投资人和高层管理者结合在一起。不过,如果企业没有它所需要的管理当局,那么所有权本身就会毫无价值。有一些规模很大或者作用非常重要的企业,能否生存以及绩效好坏已经成为国家大事。在这样的企业里,如果所有者妨碍了管理当局,公众压力或者政府行为就会让所有者丧失企业的控制权。因此,在20世纪50年代,霍华德·休斯(HowardHughes)在美国政府的压力下,被迫交出自己全权拥有的休斯飞机制造公司的控制权。该公司当时生产的一些电子产品对于美国军方来说至关重要。类似地,德国也在20世纪60年代把摇摇欲坠的克虏伯公司交给管理当局全权管理,尽管克虏伯家族拥有该公司百分之百的股份。
企业从可由所有者兼创业者在“助手”的协助下经营到需要管理,这是一个影响深远的变化,需要把一些基本概念、基本原理和个人远见带入企业。
我们可以把这两类企业比作两类生物:昆虫和脊椎动物。昆虫的全身包裹在一个坚硬的外壳中,而脊椎动物由一个骨骼支撑。由硬壳支持的陆生动物最大不过几英寸,体形要想更大,就必须有骨骼。然而,骨骼并不是由昆虫的硬壳进化来的,而是有着不同祖先的不同器官。类似地,组织达到一定的规模和复杂性之后也必须有管理。不过,管理所取代的虽然是所有者兼创业者这个“硬壳”,但并不是它的继承者,而是一个接替者。
那么,什么时候企业需要达到从“硬壳”变为“骨骼”这个阶段?规模上的分界线在300~1000人之间。不过更重要的是企业的复杂性。当各种各样的任务只有通过协作、同步和沟通才能完成时,组织就需要管理者和管理。研究实验室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一个实验室可能只有20~25名研究人员,但由于他们来自不同学科,而且需要进行合作,因此如果没有管理,事情就会失控,轻则计划不能及时落实,重则负责计划的不同小组各自为政,速度不同、时间不同、目标和目标值也不同。
没有管理,“老板”的喜爱就比绩效更加重要。这时,产品可能很出色,人员也都既能干又有奉献精神,老板也通常是一个非常能干而且非常有个人魅力的人。但是,这家企业除非变成由管理者和管理组成的“骨骼”结构,否则就会开始犯错误、发展停滞,然后很快开始走下坡路。“管理”这个词是几个世纪之前诞生的,而用它来指代一个机构,特别是一个企业的治理当局则是在美国兴起的。“管理”既指代一项职能,也指代履行这项职能的人;既指代一个社会职位及其职权,也指代一个学科和一个研究领域。
就算是在美国,“管理”这个词也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因为除企业之外的各种机构并不总是用管理或者管理者这两个词。例如,大学和政府机构用的是行政官员(administrator),医院也是如此;军队用的是指挥官(commander);其他一些机构用的是执行官(executive)。
然而,所有这些机构的共同点在于它们都有管理职能、管理任务和管理工作。它们都需要管理,而且管理都是它们的心脏。
没有机构,就没有管理;没有管理,机构就不成机构,所属人员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机构本身便是一个社会器官,它们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取得社会、经济和个人所必需的成果。然而,对器官进行定义,从来不是按照它们的功能,更不是按它们如何执行这些功能来定义的,而是按照所做贡献来定义的。使机构有能力做出贡献的就是管理。
管理既是一系列任务,也是一个学科。但是,管理也指人。管理的任何成绩都是管理者的成绩,任何失败都是管理者的失败。施行管理的是人,而不是什么“力量”或者“事实”。管理者的洞察力、奉献精神和正直,决定了管理的正确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