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罗玲的弟弟李永利,他第一句话就说:“我父亲为我们姐仨都找到了一份就业的工作。”他的语气非常平静。
李罗玲曾经谈道,他们姐弟三人本来各自都有自己的专业,也愿意在外闯荡,但是他们都理解了父母那份创业的艰难和企业发展需要后继有人,他们陆续回来了。十多年里,他们尽全力帮助父亲,也各自真正地找到了自己的事业。
如今,父亲已完全放手企业,但看得出来,父母在他们的心中,就是精神动力。
抓住了“绿色商机”
在北京东南方向的通州地界,有一片1400多亩的土地,集中了全国各省150多家苗木商户和经纪大户,这里已经成为了中国北方地区最大的苗木交易市常
北京市计划中的十几个国家生态公园未来数百亿的建设投资将有50%会投入到植被的栽种上;所有的房地产商们也将以园林绿地提升他们所建项目的附加值;而私家庭院、别墅区里更有一批购买苗木的高端客户,一棵海棠就以1.5万元成交,一棵紫藤更以8万元拿走……
一个如此巨大的苗木商业市场对于客户最大的好处是,他们不必跑遍全国去寻找各种苗木和景观资材了,这里引进有上千种苗木花卉。而丰富的苗木资源,也使商户们得以不断地进行交流,再把稀缺品种带回到自己省份,无形中又推广了植物的异地繁殖和适应性。
这里也吸引了林业科研人员,他们把国外的苗木品种带回来在这里试种,他们也常常在这里发现新的研究项目,这个市场又成为了园林科研基地。随之而来,这里还成为了科普教育基地,甚至京城的旅游胜地,可以让青少年更好地了解植物,培养他们对自然界的亲近和尊重。这的确是利国利民的绿色商机。
发现这个商机的,还是李永利的父亲李风云。那是七八年前,李风云在澳大利亚的旅行中得到了这样的信息:只要投资800万元人民币,就可以拥有当地1000亩土地,再由当地政府组织种植和管理红杉树,20年后开始出售,收益归投资人。李风云听到这样的信息兴奋不已,但坚持认为这个方法可以回北京来试试,让自己生活的土地也拥有一片片的绿色。
回到北京后,当时在建筑租赁行业已经有一些积累的李风云,就开始投资苗木基地生产。可树苗成片地长起来了,却不知道卖给谁。找遍了北京周边,竟然没有可交易的场所。李风云又想到,干脆自己搞一个市场吧。正是这样一些普通的想法,这个市场在2003年开张了。可至今,七年中一直是亏损经营,累计高达4000多万元人民币,远远超出了李风云最初1600万元的预算。
我们敢亏损着去做
“商户是一个个去请进来的,最初,没有收取任何费用,而且我们的市场人员帮着他们从外省把苗木树种或者硕大的盆景移栽到这里养护,再帮着商户去寻找客户、做销售,有了收益再把钱给商户邮寄回去。一切水、电、道路、房屋、人工、宣传、网络开发、与各主管部门联络、学习
周边十几个村落300多户农民成为养护工人,都是我们一点点地做起来的。市场就是这样累积人气、累积口碑、累积信誉,滚动起来的。”人力资源部部长廖慧,一个来自湖北武汉的女孩伶俐地数说着。
李永利说父亲当年完全看好前景。“我们一开始的定位就是:花上十年的功夫,来实现当年持平。现在已经七年了,我们还在不断地往里投,工程分一期、二期、三期。因为我们看到了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们才敢亏损着去做。亏损也是一个过程,你也是在亏损中琢磨出你的盈利点在哪里,盈利时间在哪里。”
李永利在这七年的工作中也渐渐对植物有了很深的感情。他到日本后了解到,那里每个家庭、每个人都很懂植物,而日本的国家绿化率达到了70%,我们不过是20%。他意识到父亲走这一步的战略意义,他就去解决一个个实际问题,寻找多种经营出路。他是学自动化的,对于网络销售自然没少下功夫。公司专门成立了网络部,从最初让百度坑害,关键词就像老虎机一样吃进他们买点击量的大笔投资,造成公司无谓地花钱,到不断改进网站和寻找其他链接。现在,百度已经主动链接他们的网站,并不断增加他们的页面关键词。
他说只要我们把市场服务配套做好了,这个市场就会渐渐地走向成熟,因为商户的量在增长。商户中现在已经经营得非常不错的占到了市场的20%,一年能挣个十几万没问题的占60%,持平的占10%,剩下是亏损的或者没有精力照顾这块生意的仅占10%。经营不好的,他们会自动退出,留下的都是能经营的好商户。而“商户挣钱了,我们才有收益。再往后,盈利就应该会以倍数增长。”
赶上北京市农林科学院的姚砚武工程师过来转转,他十分感慨地对《中外管理》说:这是政府都办不到的事。当年在京北小汤山也搞了类似的投资,大约两个亿,可钱是公家的,投下去都听不见声响,还是没做起来。“李永利他们是在做一项公益事业,这是环保、绿色、低碳工程。民营企业、私营企业、家族企业,用自己的钱精心运作,这个市场才渐渐地培育起来了。”
老爷子找兔子,孩子们打兔子
李罗玲、李永利言行中充满了对父辈的敬爱。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家庭,第一代创业者竟有如此的魅力?记者拜会了李风云夫妇——就在海淀区的一套居所里。这里简朴却殷实,井井有条的生活陈设正映照了两位长辈的安详、愉悦和健康。他们与小儿子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大女儿一家就住隔壁,二女儿则住在下一层楼,全家人居住得如此靠近,这在北京城恐怕也还不多。
李风云曾经问孩子们:“你们觉得父母晚年生活幸福不幸福?”回答是:“幸福。”他说:“我们幸福的来源,就是你们三个都非常优秀,所以我们很踏实。”
做企业的家族能够如此风平浪静,其乐融融,真是很难得。话题随即转到了李风云的“西红柿”理论上。
李风云回忆自己之所以创业,就是源于“总想干事”的内心动力。可是工作在集体企业里,那种组织结构和机制既束缚人的手脚,又让人把精力都耗费在困斗中。折腾穷,穷折腾。退休后他开始创业,最初也与人合股干事,可不过三四年的时间,大家就各拿股份,好合好散了。因为一件事,太难统一认识。而当一家人在一起工作时,他深深感觉到了一种“配套机制”的出现。他说:“我就是那个指向目标的人,哪儿有兔子,我指向哪儿。孩子们就是那打兔子的。如果让他们既找兔子,再打兔子,那就太费事;如果让我指向兔子再追着打,那我也费劲儿。两代人搭手工作,这是很好的团队,各自都能发挥作用,是1+1>2,这很不容易,但也是家族企业最有竞争力的地方。”
产权明晰,家族才和谐
如果决策中有意见分歧,李风云说他也会等待。当初在通州拿地时,他就希望多承租,他预感到土地会越来越贵。但孩子们都已经主事,担心地段太远,照顾不过来,李风云也只好同意先租100多亩地试试。待到第二年,孩子们都看明白了,他们便一下承租了1000多亩。
以往的经历使李风云尤其看重家庭和谐。产权清晰就自然摆上了桌面。大女儿李惠玲最先进入公司工作,然后是儿子李永利回来,两人各占50%的股权。待二女儿李罗玲回来后,李风云再从中提出40万元给她另立门户,业务一样,工作也在一个院子里,传、帮、带,就是资产从第一天就分得很清楚。当李风云再开创苗木事业时,这里的股权就是三姐弟各占1/3了。
李风云说:“如果把企业弄成一个茄子,到什么时候分,你都得切,不切你分不了埃现在做得像西红柿,细胞分裂,一嘟噜,却各自很清晰,往后也不会再争再抢。要不然,非弄到我这儿才说个明白。当然,合起来就有力量,分了没力量;可分了他有责任心啊,又不再争了。所以分有分的好处,合有合的好处。我把合的力量享受了,分的好处也保留着。产权清晰在家族企业里非常重要,不把这个事情明确,就会老让人惦记着,琢磨着。”
李永利做了另一番解释:“父亲帮我们把产权明晰,是为了给我们公平。但是,我们真正的感情融合才是最重要的。大姐为人厚道,不仅从不争,还主动吃亏;二姐做事执着,企业里的很多创新都是她先在自己那里尝试,有了经验再向我们推广。”
不分股份,少惹麻烦
但是,李风云不同意在企业里给职工股权。他认为:不给股份,不是不给优待。股份和报酬,仅仅是两种优待法而已。多给报酬,比给股份要少牵扯相互之间的很多麻烦。例如:一牵扯到给股份,首先你就必须透明。一年企业到底赚了多少钱?一股到底该分多少钱?有了股份,你就得说清楚。可是,全透明了,尤其中小企业,就会有很多麻烦。所以不便都透明,那么,我让你得到实惠,你不就踏实了嘛。
不便透明的真正麻烦又是什么呢?老爷子顿了顿说:
“为什么我们做得比较踏实呢?就是因为很多人不太在乎我们的企业。别人一看,你不就弄几个租赁站嘛,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没什么了不起的。而我做企业,不怎么张扬,不怎么招事儿,这才能持续持久啊!如果让有些人盯上你,不管是权威单位,还是黑社会,你日子就不好过了。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更好一些。所以对于员工,只要让他体会到、他感觉到在这里工作有干头,比在别的地方强,有这个感觉,我觉得就达到目的了。”
一番话,道出了民营企业、家族企业真正的隐忧。与其说是担心别人来分家产,不如说更担心企业的“可持续发展”!
但这并不意味着李风云有哪桶金不干净。他几乎说不出当年创业啥时候有的第一桶金,他是从给这个家庭装修租个架子,给那个施工队租点卡子、钢管,一个卡子不过就一分多钱,这么干起来的。十几年来,企业也从未靠什么老关系或潜规则揽来活儿。他说现在行业里民营企业越来越多,你靠贿赂业务员拉活儿,一旦发现,哪个老板会用他呢?而他们自己跟任何企业做生意,也要求自己诚信,员工诚信,客户还得诚信。每个客户第一次打交道,他们都会做好市场诚信调查。就这样,一年也还有几件、十几件官司。如果没有诚信,不是自毁,就是被毁。
李风云希望孩子们能把企业继续做好,一代一代做成百年老店。他说自己并没有一个规模、量级上的期盼,但是有五个积累是要扎扎实实去做的,这包括:人才积累、资金积累、领导人知识的积累、企业知名度的积累和企业诚信度的积累。只有这五个方面互相促进,企业才能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很显然,李风云作为创业的一代,在物质层面,他把产权明晰了;在精神层面,他把企业引向了绿色发展的目标和确立了诚信经营的品格。于是,他们夫妇得到了子女的钦佩,他们的事业得到了子女的认可,第二代也就真正懂得了经营这家企业的价值和意义。
家风,是家族企业的立命之本。